[混沌] 酷嗜孤獨的愛

今天，我感覺很孤單。

這樣的感覺不是時時出現，事實上，已經好久沒再這樣感覺了。

感覺這個世界是一大片銀灰的枯寂土地，人們在街上圍著圍巾包著大衣，準備著耶誕節的禮品與食物，而我在野外或在市中心的噴泉池邊走過，沒有人或有人與我擦肩而過，黑色的樹枝上沒有一片葉子，我走到哪裡都是一個人。

但現在是盛夏，是在床上躺著沒開冷氣不久皮膚上便會浸出一層汗的季候。
我想著那個白色大地的孤單想像究竟是怎麼成為我的心象風景的，畢竟我此生從來沒有那樣的經歷。

孤單的感覺，倒好像半輩子前那麼遠的時候，常常有。

※

「我真的很佩服妳這種有很多想法的人，生活都來不及了還想這麼多要幹嘛？」

這可能不是我第一次聽見這句話，但我很久沒再聽見這句話了。
這不是我突然覺得孤單的原因，現在的我，沒有那麼容易被這樣簡單擊傷。
我只是想起了，我那麼小心翼翼，保持距離，隱藏自己。不要讓別人看見我是一個「有很多想法的人」，不要讓大家覺得我是怪胎，不要造成我好像在責備著別人沒有思想所以不能了解我的尖銳困境。

我像隱藏身份小心度日的女巫。我讓大家接受我，我微笑，說說痴傻的笑話，大家笑了，我也笑了。我很開心我也能被大家接受。

但我的巫術卻日益磨練精進，我的巫覡之心砥礪得宛如鋼石，我愈來愈堅定了，深信自己會孤獨一輩子，沒有人會與我為伍一輩子，我必得珍視自己一世人。

我是孤獨的，卻鮮少感到孤單。

我處在盛夏，內心卻閃過寒冬。

每一次，再一次體會到自己的孤獨，可能都難免感到一陣悵惘孤單。
我不需要任何人。我也不要任何人需要我。所有雙雙對對的人，所有追尋著可以和自己雙雙對對的對象的人，我都不在他們之內。

※

「我在考慮幾年後出國工作的可能。猶豫的是 -- 出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那你爸媽呢？你就這樣丟下他們一走了之？」

我點點頭。
我再深愛的人，我再不捨的人，我也努力不被他們羈絆，如果選項的彼端真是我想要、我該處在的地方……

我想起我的媽媽。她說過，從我小時候起，她就覺得不太了解我。
面對我，她感到孤單嗎？
面對她，我孤單嗎？

※

我很難想像有人是真的不去「想」除了那些眼前看得到、摸得到的生活，其他看似與生活無關的事情；在我看來，一切都息息相關。

我把自己稍稍關起來。把殼封上。

略一出神，就看見一片花白的土地，黑色樹枝上沒有一片葉子，有人或沒有人在我身邊川流而過，走向他們的耶誕禮品或晚餐與家庭，我則和他們都沒有關係。

我想要先雪封在那個地方，靜靜地面對自己，休養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