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0日

[港口] 師傅們的另一種生活

作者: nightside (少年) 看板: nightside
標題: [港口] 師傅們的另一種生活
時間: Sat Feb 10 19:58:33 2007

※ 引述《nightside (少年)》之銘言:
: 昨晚和老闆與工務與油漆與輕鋼架去吃飯。做輕鋼架的叫阿奇,本來看起來
: 是個憨厚老實的男人,可是昨天下午, (雖然沒人向我介紹但我猜測是) 因
: 病留職停薪的那位設計師來了,和老闆與工務聊了兩小時左右,剛好也讓我
: 聽到她「躲阿奇都來不及了」的話。大概是阿奇想追她之類的吧。
阿奇曾是老闆的同學,但因為他們氣質太不相同了,我不禁好奇地問老闆,
奇哥真的是他的同學嗎?

「嗯,隔壁班的。怎樣,看不出來嗎? 他看起來年紀比我大很多吧。」

我不確定奇哥看起來是否比老闆蒼老,因為他們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型。我無
法比較甘蔗和西瓜哪個較甜。怎麼說呢,老闆完全就是一副中產階級的樣子,
而阿奇也完全一副勞動工人的樣子。
老闆的手,薄薄地裹著層白肉,那是畫圖、坐辦公室的手,所以說到他能親
自批土油漆還做得比師傅好,令我有點驚訝。阿奇的手,棕黑而且緊實地繃
著肌肉,那自然不是去健身房練出來那種,所以沒有明顯的線條,只帶著明
顯的氣息:這手的主人是「做事」的。

「做事」一詞要用台語發音,我是在接觸工班之後才聽到這個詞的,所以不
能確定「做事」是否專用來指稱勞力型工作;可在我腦海中,這詞已然如此
連結。

「我來去做事了。」

師傅們會這麼說,然後轉身去開始焊切鐵件、裝配電線、釘輕鋼架。



阿奇的家就在我們公司隔兩戶之近,無事的時候,他會過來晃晃,串門子或
是與老闆討論事情。我們的關係很微妙,阿奇有印著我們公司行號的名片,
但他不是我們底下的部門。也有其他師傅有我們的名片,我也覺得很微妙。
通常這樣的師傅,都是跟老闆交情很好的。要稱他們作師傅也有點怪,因為
他們通常也是老闆,擁有自己專做鐵工、油漆、木工、輕鋼架、鋁窗、燈具…
等的事業。

因為阿奇住得離我們這麼近,他做輕鋼架的技術又好 (同樣是輕隔間,也有
一眼就能判出優劣的差別) ,和老闆私交也好,所以我們很常往來,常常會
一起去吃晚飯。就到附近的海鮮餐廳去,點一桌合菜喝幾瓶啤酒。

最初與阿奇見面,就是這種晚飯場合。



阿奇對輕鋼架很懂,至少前輩也說他在阿奇身上學到很多。從老闆那裡聽來
詳盡仔細的施工法並沒甚麼,畢竟他是設計師,必要懂得如何闡述與表達;
但從阿奇那裡聽來條理分明的施工細節,愚鈍的我學會了對師傅更加尊敬。

有趣的是,他發現我不太會講台語後,多半都用國語和我對話,但有時在講
解施工法的時候,會有點惱怒 (?),說「吼,這用國語我不會講,你去學台
語啦」 XD (這句當然也是用台語說) 我都會回答「我聽得懂啦,你用台語
說啊」。



阿奇的個性很直率,但有時也很固執。我最喜歡他的一點就是,常常看起來
很快樂的樣子。

上週他堆放在工地的板材被木工不慎摔破,損失兩萬元,他發現板材被摔破
時相當憤怒,還一腳朝木作圍籬踢下去,不僅把圍籬踢破洞,還傷了他昂貴
的高爾夫球鞋。在一旁看著的我只會緊張地陪笑,想不出能說甚麼。

當天早上他去淡水打高爾夫球,中午時打電話給我說要來工地看看,但要等
大老闆們的賓士車都開走了,他才敢開他的車出來。 XD 我好笑地說那有甚
麼,賓士車有多了不起,就開出來啊怕誰啊。他說不行啦,差太多了。

踢破圍籬後我搭他的順風車回公司,陽光很好的下午,他排入三檔,滿意地
說:「嗯∼。生活真快樂。」

生活真快樂。 :D 這就是奇哥的可愛之處。雖然早上與大老闆們打球後,自
慚於自己的車太破舊不敢一起走,雖然下午發現板材被摔破而非常不爽,但
陽光下,坐在自己的破車上,他卻滿足地說,生活真快樂。台語的這幾個字,
音節也如此充實滿足。

從師傅們的眼光中,彷彿可以窺見另一種生活。他們辛勤工作,常常沒有假
日,賺比我這種小助理要多上很多倍的錢,但穿著沾滿灰塵的外套。抽菸或
嚼檳榔的他們,社會地位或許不高,但我心中對他們愈來愈敬佩。

我相信對他們來說,有另一番快樂的生活。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