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1月23日

[海難] 勇於做夢的建築人

在學校經過了兩個設計題目,評圖後都拿到了前三名。最遺憾的是其他名列前矛的同學作品,我都沒機會仔細看過並觀賞評圖過程,但另一方面,我對自己作品的自信,讓我覺得「如果我有把模型做好,我肯定不止這個名次」。這是在自己的地方才敢講的大話,但說起來,我確實沒有把模型或圖完整完成,甚至第一次設計時,我還厚著臉皮拿了一座幾乎快要散開倒下的珍珠板模型交圖,只求不被扣「圖模未完整繳交」的10%總分。 這是那座快要散開倒下超沒誠意的第一次正評模型。


不過這兩次設計下來,我深深感到:要勇於做夢。 第一次設計題目是公共廁所,我給自己的作品下了標題「無邊界」,做出了每一間隔間都可以給不同程度的行動不便者使用的無性別乾式廁所。(延伸閱讀:無性別廁所乾式廁所

第二次設計題目是長型街屋,我用橫躺下來的三角柱體作為我的建築量體,讓人在三角形的空間裡生活。這些都不是很難的設計;第一個無邊界公廁要畫出來並不難,無性別也早已經是十五年前(1996)就已提出的議題了;第二個三角住宅要畫出來就難多了,但要想到它則不難,首先本來就已經有許多三角形的建築設計,在思考這個題目下「大家一定都是用四方體做各種變化,如何大家不一樣」的問題時,相對其他形狀較易處理的三角形也不是很難想到的形體,只差在想到後敢把它畫出來而已。


但有趣的是,這兩次雖然我都提出了較為大膽的意見,但我白髮蒼蒼的指導老師卻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接受了它們。如果不是我的指導老師願意接受我的概念,鼓勵我挑戰不同的想法,它們不可能出現在正評上。

我很感動,一個建築人要勇於做夢,也欣賞別人的夢。

以在學校做的設計來說,我覺得我的同學們大都太保守了。一個不會被實際蓋出來的設計案,換個角度來說,就是可以突破框架飛越常理的設計案。我自信我的設計圖全都可以被真的建造出來,只是可能會被以風水之類的理由打槍。所謂的飛越常理不是要做一個蓋不出來的設計,而是挑戰常規。 在住宅案的評圖上,一位老師對我說「在一個有傳統的規則下,你是要尊重並遵守這個傳統呢,還是要挑戰它,當然都是可以,只是要想想這個問題」,而我立刻就脫口而出「當然是挑戰它」。 作為一個可以天真的學生,當然要回答「挑戰它」。

我只遵守我認定的規則。比如說讓使用者感覺舒服、比如說讓人覺得有趣。

如果給我一個無視物理法則的世界,我第一個在基地上造空中之城。如果題目告訴我可以不管結構,我馬上想用細鋼管取代一般常識的柱子。一個同學在上正評前拿著他的模型問我,這片跨樓層的帷幕玻璃和地板間關係是甚麼,我告訴他各種可能的做法,然後說「不管你怎麼設計都一定做得出來,就算現在做不出來,以後也總有一天做得出來。重點是你想要它怎麼樣,你要決定」。在自己的作品面前,設計者即是神。結構、材料…種種技術的進步,正是因為要趕上前端的設計,為了讓神的作品得以誕生於世。

常常想跟一些同學說「要勇敢做夢」,但又覺得他們可能不懂。不是不懂如何做夢,而是不懂去做一個夢需要多麼勇敢、試著把夢描繪紙上又得多麼努力。我發現,說「要天馬行空亂想誰不會,可是又做不出來」、「又沒人要買」、「又不實用」然後放棄,真的容易太多了

最重要的,人生也是。

2011年11月17日

[遠浪] 舊事

今天T傳了簡訊來,引了2005年時我們曾經爭吵(?)時,她說的一句話。不可思議的是,我一看那句話覺得非常熟悉,好像那句話從來沒有遠離過我一樣。
我也記得,那時候K也加入過分析我的討論內,隱約記得他趁勢說了作為朋友,他也曾被我傷過的話。在看到T的簡訊後,無可遏止地非常想要回頭翻當時的文章,想要知道那時候發生的事、先後的脈絡。於是我才發現,從2005 年到現在,我的二十幾歲的時代都快要過完,但我這個人在某些想法
與某些特質上卻完全沒有改變。

我又到了K的板上去翻我們相熟之始的文章,看到他說我反社會,如今我回望才看見從前的話,那個把自己裝扮得像個小男生似的小女生(這不止是指外表上,還有心理上),那一股做作倔強表現得多麼用力,令現在的我失笑。而我從前也確實非常喜歡過K,是我最親密的姐妹,最信任的戰友。

現在我們應該都長大了。

想問K一聲,那你好嗎?我還一直記得你的。但你還在乎這個嗎?不管你在不在乎,那都沒有關係,因為所有的舊事、所有的記憶,都已經只和我有關。

我好高興T傳了那樣的簡訊來,我好高興她那樣覺得。我也沒想到,我開始擁有了一些交往得長久的朋友。小時候聽人家說「那是我認識十年的朋友」,現在我也開始有了一些累積了幾個年份的朋友。

想問K一聲,那你好嗎?卻沒有問。因為問了也無濟於事 -- 更何況,要濟甚麼事呢?正如我們當年所講的,人和人之間有各自的流動,而K說了,若只把一切交給現實隨波逐流,是無法留住重要的人的。任何感情與關係都要經營。應驗當時的預言,我仍然是一個隨波逐流,持續在認識一些人然後隨
著時間的流轉向,就近乎永遠地逸失了他們也不駐留的人;而K,確實就這樣,不聞不問形同陌路了。

因為我不會也不去經營,所以。
但因為我決心要當一個這樣的人,所以。
你好嗎?現在你變成甚麼樣子了呢?

希望你好。

2011年11月13日

[海難] 何以名之

今天考完環境生態學了,基本上沒怎麼準備,差不多就是昨天放學後,在回家的捷運上拿出準備好的講義來看、和今天早上遲到進教室後,老師允許大家再看二十分鐘。妙的是雖然可以提早交卷,但交卷前老師要先看過你的答題紙,確認學生每題都有作答、沒有要再補充的地方,才讓你交卷。我是第一個成功交卷的,老師雖然還希望我再補充一些關於氧化塘的作用及原理之類的,不過我確信我的腦中沒有關於它的資訊,而且其他題目都答得很詳盡,重要的圖表都有畫出來,所以還是讓我交卷了。

交卷時老師指著考卷問我,有沒有從這堂課中學到東西,我只得笑著答有。
事實上這是令我更困惑的一堂課。所有生態與環境的失衡問題全都指向人類,然而我們還在談著甚麼綠建築、生態池的…全都是繞著周邊打轉、碰不著癢處的東西,真正的解決方法不是很明顯嗎?就是大量減少人口數啊。不說人類的文明根本就是破壞與剝削的歷史,光是單一種生物發展到七十億之多的數量,就已經明顯失衡了。



考完試後,因為下午第一、二堂課的老師請假,所以我就遛躂到圖書館去,看一下圖書館裡是不是有兩週後才要期中考的西洋建築史的書。結果果然中文版的推薦書籍都被借光了啊。勉強從架上拿了本《圖解西洋建築故事》來看,把翹掉的那堂拜占庭建築部份看完了,覺得好像這樣就夠了,但考試不止這樣啊……

老師說,會從各大古代建築中,挑大約六十棟「唸過西洋建築史,出去絕不能不知道不知道它們的名字,說不認識會被笑」的建築出來考大家。某方面來說,我認同這個說法;但另一方面,我又覺得這種「要叫得出名字」的想法,說起來也不過是為了和別人溝通用,以某種角度來看,也不過是日後能向他人作出知識上的炫技罷了。

其實,我滿喜歡建築史的。或者說其實我應該算是喜歡讀歷史的。單純地讀、單純地瞭解。以建築史為例,我喜歡、也認同建築人應該要認識那些具時代代表性的古代建築,了解它們的空間特性與精神、場域氛圍,和它們建造的背景及人文脈絡,但我對它的愛好僅止於此,覺得明白了這些就夠了。它們被叫作甚麼名字、在西元前或後幾年建造的,則只是為了和他人講述而用的名詞符碼,若抽離了其前後的時代文化脈絡,年份根本沒有意義。

是的,在我心中的歷史,永遠是「相對」,是一條線上的相對區段,而不是「絕對」的某個年份刻度。我很願意記住羅馬建築是如何承續在希臘建築之後作了甚麼改變、而對其他地區又擁有甚麼影響…但是要我去記它是在西元前幾世紀、是哪個時期,實在困難許多。

我也覺得,這表現了我的某一特性。

某些時候、有些方面,覺得沒有必要與人溝通。我知道了甚麼、了解了甚麼,不需要一一告訴別人、讓人知道。我想吸收那些知識,只是因為對那些知識單純的好奇與渴望。小孩子最初向世界提出「為甚麼」的發問時,並不是想著要對其他人炫耀「我知道為甚麼」,他只是想知道。

如果我不知道萬神殿的名字,但是通曉了它的空間特性,日後在我的設計中融合了這些知識而做出一個空間感、細節都繼承萬神殿的特性的建築,那有關係嗎?玫瑰的名字如果不是玫瑰,如果聞到玫瑰的人不知道它的名字就是玫瑰,那會減損它的芳香嗎?

我想告訴別人,但我述說的方式,不是用名詞的羅列來表達「我認識這棟建築,我知道它」,這樣不行嗎?
但話說回來,既然教授了這堂課,也不得不考察學生們是否懂得了這門課的內容吧。既然非得落以形式來考試,那也不得不讓學生一一寫出名詞來了。
不能不和世界溝通啊。

就是這樣。從小我常常覺得這個世界有很煩人的地方,用一些莫名其妙的方式在干擾著我做自己的事。小時候這種封閉的傾向非常明顯,一旦我看起書來、突然想到要做甚麼事,就覺得吃飯睡覺很煩,非坐在教室裡攤開課本聽老師上課很煩,那根本不是我在那個當下想做的事。我覺得大部份的小孩應該都是這樣的,他們都擁有自己的世界,思考著他們自己的思維,然而大人們一直在打斷、干擾他們,因為大人自以為比較聰明。

然而,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大人們阻礙了甚麼偉大的東西,他們都不曉得。
而這世上最偉大的東西,應該是創作吧。



好吧這一切都只是雜談。



但昨天上設計課時,我終於被老師要求在設計說明中提出「為甚麼要用這個造形」了。
這是我這次街屋設計案的量體草模:



我可以分析出這個三角形的特性、堆疊方式,但我卻說不出「為甚麼要用三角形」。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它是在我思考的時候,突然靈光一現竄進我腦海裡的,然後我連忙把它捕捉在我手邊的紙張上,日後再對著它研究,繼續發展。為甚麼是三角形,為甚麼在構思中的無數幾何形草圖中選擇了它,除了「覺得它很有趣」之外想不出來。

真的不行的話,我打算在評圖上告訴萬一這樣質問我的老師:「戀愛是沒有理由的,我就是喜歡這個男人。」

不知道會不會被扣分……

2011年8月22日

[遠浪] 計數主義

「和男人睡不過是泡沫之影;直到將要消失為止,我都是不計數主義。」
某部 BL 漫畫是這樣開頭的,這樣的獨白只是為了要彰顯主角的輕浮。作為一個輕浮的女人,心中的甚麼倒被悄悄勾動。

今年的我二十七歲,而生平第一次依照自己的意願和男人做愛,是在十八歲的時候。這九年來,我曾經想過自己一生該不會就只和這個男人做過愛然後和他過一輩子再沒有別的對象了吧,然而那一度想像臆測(並覺得那樣的人生也有點恐怖)過的未來像泡沫一樣幻滅,九年後我已經需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想起算清,截至目前為止和我睡過的男人數目為何,究竟是哪幾個。

到某一個程度為止,我都還在心中的石板上仔細地計數著。每一個男人應該都是有意義的,那就像遙遠旅途上睡過的每一間旅館一樣,藉由回想起旅館的模樣及入住的理由,可以擴充憶起那附近的景色、經歷,以及行腳至彼的心情。

即使是只睡一次的對象,也把他們計入石板上的數字。我以為我會一直這樣數下去,像個行著蕩婦之舉純情小女生,但漸漸地也發現,那些不過是泡沫之影。

不是肉體的記憶消散變成泡沫啊,所謂的輕浮不是那麼表面的意思。是那些男人所標記著的人生片段,也漸漸地化為泡沫渣滓。從海洋中泅泳回來,回頭一望腳下所曾潛游過的黑藍風景,那麼用心感受過的愛與痛、掙扎與堅忍,如今卻都好像遙遠的幻夢,再也傷不了我、撼動不了我。

我應該是屬於計數主義那邊的啊。然而,當感到過去已經宛如泡沫之影,將要消失……肉身的記憶就像蟬殼一般隨時可以脫去,道德早就於我沒有意義 -- 道德在最起始的地方就已於我毫無意義,要說有意義的東西,只有愛 --

而刻記在石板上的一橫一豎,連那代表著的人生風景都變得淡然,數字甚麼的也根本無所謂。

「和男人睡不過是泡沫之影……」

我闔上眼,想著泡沫睡去。

2011年8月7日

[夏隙] 七夕碎言

今天是星期六也是七夕,七夕這個日子呢,就像前幾天同事提醒我時我所說的,照規定總是要下雨的。但很可惜今年的七夕,至少在我所處的地方,有下雨。牛郎和織女怎麼了,他們不見面了嗎?還是終於也進入了倦怠期,覺得見面也沒甚麼好流淚的了呢?以往七夕所降下的雨該不會不是眼淚而是汗水或其他地方流出的液體吧,今年他們終於也冷感了嗎?今天的我差不多就是邊想著這些下流(同時不覺得自己下流,只是順著脈絡在想著一些理所當然會想到的事而已)的事,邊望著淺藍色飄著白雲的美好天空出門的。

那麼,今天是星期六也是七夕,但是我卻沒有和我的情人相會。呼應主題地,我是滿足地看完 BL 同人銀魂漫畫(作者:一宮思帆)才姍姍出門的。銀魂真是一部配對想像空間相當大的漫畫啊,先說男女配對吧,主角銀時和阿妙、神樂、小紗、月詠等女角的配對就已經一大堆了,還有剩下的角色們(其中最亮眼的應該還是沖田的配對吧),偏偏每一組都很有幻想空間,如果這就是空知猩猩的計謀,那他真是十分成功。

連七夕也在想這些虛幻的事,我真是一個沒救的宅人哪。

不過今天在上完課後,雖然因為私人的問題留下來問老師,但平常會先走的正妹同學竟然留下來陪我聽完老師的建議,然後和我一起離開、走到便利商店一起抽菸、再一起搭捷運直到新生南路站…看她纖細白皙的肩頸和表情豐富的大眼睛一直認真地看著我,又給予我她個人的建議,真是太開心了啊!我也將漸漸成為她個人認可的私人朋友了嗎?

不過(會和我親近的)正妹對我來說似乎一直是種有點危險的生物,或許是因為少年時期我給自己施加的詛咒吧。這位正妹同學除了很正之外,還十分嬌媚,另外我也很欣賞她,而且她除了也抽菸之外還是個高雄妹!另外還自承其實是個很情緒化的人!好像所有危險因素都集齊了,該怎麼辦呢,在思考該怎麼辦之前,還是回到現實看看銀魂吧。(甚麼嘛,根本離開現實了)

晚上依然沒有下雨,於是就悠哉地到書香園去點了美味的茄汁牛肉套餐,然後看銀魂的單行本。這一週來都是穿著裙子出門的我,今天也依然穿著粉紅色襯衫和及膝不規則裙、踩上厚底涼鞋出門,繼續一貫的甜美淑女風(?)(有這回事嗎)。這樣打扮的我還要對來幫鄰桌上菜的服務生大姐說「不好意思,我要加飯」似乎有點突兀,不過管他的,旁人的眼光比得上付了錢但肚子卻沒吃飽的大事嗎。

終於等到了打烊前五分鐘,我才勉強走出店門。如果可以的話,真想跳進那個虛幻的漫畫世界去追求裡面的角色。那再說回銀魂裡的配對吧(各位是否有種誰想看你說這個啊的感覺呢,但是我是不會理會的),儘管男女配對就已經那麼多了,再引進 BL/GL的配對的話,那就更飛躍性地增加了數組可能性了。首先是應該是人氣最高的「銀時/土方」組,這一組如果不論攻受指定的話,應該是最受女性喜愛的吧。銀時到底哪裡不好了會被設定為沒有女人緣,明明怎麼看都很帥啊。
其他大有可為的還有「沖田/近藤」「沖田/土方」「銀時/桂」「銀時/高杉」「近藤/土方」「山崎/新八」「九兵衛/阿妙」「阿妙/神樂」…等不可勝數吧。只要把那條無所謂的性別界線輕輕擦去,這個世界實在寬廣得令人讚歎啊。

在走出供餐的漫畫店門後,在停車的地方看見騎樓上店家擺放的長椅坐著一位可愛的女孩子,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紀吧,白嫩可愛的臉龐和黑黑的及肩頭髮,長腿就這樣擱在長椅上,神情似乎在和情人說著電話,嬌嗔可喜。

真好啊。我多看了兩眼這個可愛的正妹,感到今年的七夕相當充實,除了沒有下雨之外。一面離開有著可愛正妹的街道,一面想著,或許將來真的會交一個女朋友吧…我。

2011年7月13日

[遠浪] 草記

我覺得我比過去的我快樂、健康,雖然也只是現在的我這麼覺得而已。現在、過去的別人、以後的自己、未來的別人…會怎麼看,我不知道也沒那麼在意。

誠然我是一個沒甚麼道德感的人,或者說不太具有俗世通用的道德觀吧。莎韃說覺得這樣不太好,我知道她是一個會這樣覺得的人。但我儘量坦誠地以這樣的面目示人,也示己。我感謝每一個接受我的人。

至於狹隘、偏頗、自私、固執而又軟弱的種種描述,雖然看起來是壞的,是嚴厲的批評,但其實我並非以那種意味說的。「他們」就是「我」,至少是過去的我,是我所選擇的人們、我所選擇的世界。我曾經那麼愛他們,因為我是那麼狹隘、偏頗、自私、固執、自以為是、憤世嫉俗,而且軟弱的人。我們分開的時刻終究要來到,因為我沒有一直停留在那裡。

而那些看起來像是尖刻批評的描述字眼,當我那麼說出來時,它們只不過是描述罷了。我無意貶低「他們」,就像我也不貶低「我」。我們身上穿戴著那些飾品,是我們選擇了這些妝扮。

世界是自身的返照。以這層意義,我看「他們」和「我」、也看「過去」和「現在」。我想我確實有所改變,雖然或許有些人因此對我失望、有些人對我改觀;但我仍然儘量坦誠示人示己。有些人會認為我欺騙他人、或是欺騙自己,我只能說,在我意識所及的範圍內,我儘量使我是誠實的。

2011年6月19日

[鹽晶] 奢侈品

其實逛書店或是唱片行對我來說一直都是種很恐怖的事情;恐怖之處在於,許多書和音樂都是令我非常想一窺究竟的,然而我的日子即使沒有它們也能平庸地繼續過下去,就算再這樣繼續過下一個二十年也沒關係--也就是說,它們全都是生活中的奢侈品。

當我還是個少年的時候,我吃著家裡煮的飯,穿家裡給我買的衣服,買零食或是和朋友出去玩時掏出的是家裡給我的零用錢。用家裡給我的錢上學和上補習班……然後在晚上從補習班要回家的時候,會經過火車站前的唱片行。

音樂,音樂,音樂。

各種各樣的音樂混合充滿流瀉在火車站前的街道上。旁邊的商家播放著音樂廣播電台的內容、唱片行裡放著某張正在宣傳的音樂專輯,走進唱片行迎頭澆來的是一股夏日中清涼的冷氣,還有令少年眩目搖晃的音樂。雖然幾乎都是流行音樂、靡靡之音;雖然人們都說流行樂的製作就是為了哄騙這些雖沒有收入、卻最踴躍於掏出錢來擁有音樂的盲目少年……但有甚麼辦法,就像種在體內的基因,少年被音樂吸引,就算外表看起來靜靜地不動,但靈魂在跟著舞蹈、歌唱、飛翔。

「現在我只能挑出最少最精的一、兩張 CD 來買,但是等我能自己賺錢了以後,一定要把我賺的錢拿來買這些現在我只能忍痛不買的音樂!」

這樣的心願還一直留在記憶中的那間放著冷氣與歌曲的唱片行天花板上迴蕩(儘管回鄉去看時,那間唱片行早就沒了,原來的店址變成別的大概是賣衣服的店了,反而是一旁的麥當勞還屹立不搖),我已經長成了可以自己賺錢、每個月買上幾片 CD 也確實是負擔得起的花費的大人了。

這時候,去逛書店或唱片行真的就恐怖了起來。

從小培養起的節約的個性在拉著我,沒有那些東西你的人生也一直沒有甚麼憾恨地活過來了啊?為甚麼非要買那些東西不可呢?你知道嗎,你一旦買了這本書的話,那本、那本,還有這本,不也進入了你購買的標準嗎,你都要一起買下來了吧!音樂也是,你買了這張的話,難道 Coldplay 的過往專輯能不買嗎?它在你心中的級別並不輸給 Oasis吧!如果買了這張陳珊妮的新專輯,她的舊專輯你難道能假裝沒看見、沒聽過嗎?還有陳綺貞你又該怎麼說呢,你能掩起耳目假裝不知道嗎?

你都已經是個自己賺錢的大人了!你耗費你寶貴的人生,每天勞苦地上班、疲憊地下班,那樣辛苦是為了甚麼呢?你賺來的錢,難道不該花在珍貴的、等值的知識與創作上嗎?你賺的錢是用你的時間與技能還有才華換來的,那麼貴重的東西,難道你只拿來買買三餐的便當和無聊卻不得不用的日用品就算了嗎?你的花費出去的人生,只換回油膩膩的便當和清潔劑之類嗎?

太恐怖了。而且更恐怖的是,在這個時代,就算躲在家裡,也能輕鬆地上網買書和 CD 啊……

自己賺回來的錢當然是珍貴的,所以要花在同樣珍貴的東西上。在看到/聽到有趣的知識與創作時,非常有「不買這個的話還要買甚麼呢」的衝動,想要不惜斥資上千乃至上萬元地把它們搬回家。

能夠把吶喊聲傳達給靈魂聽到的奢侈品們,真的是非常恐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