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0月22日

[秋瑟] 船形襪


中午出門時,到後陽台去拿襪子,看見混雜著晾在一旁的弟弟的短襪,根本沒有襪筒、襪口僅在後腳跟上的船形襪,彷彿襪子對自己的存在也感到非常羞赧,極盡所能地壓低了姿態,想要把自己隱藏起來。我想是從昨日起就一直壓抑著身體的感受以與經痛對抗的緣故,即使這樣普通的幾雙襪子也能讓我平靜地感傷起來。

小時候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短襪。一直都穿著襪筒到腳踝上方約三至五公分的襪子,從來也沒覺得不妥過,甚至喜歡襪筒高些的,在穿著長褲時,怎麼提腿活動拉起褲腳時,也不會看見肌膚露出;然而有一天,世界就變了。

「世界就變了」的那一天對我來說總是突如其來、且等察覺到時,我早已是這個變了的世界中過時的一員了。這種改變有過幾次,如照相的打光方式從強調側光以製造五官的陰影突顯立體感,到正面均勻的打光讓臉龐顯得柔亮無辜毫無威脅感、牛仔褲管從服貼地窄收著,到愈放愈寬的喇叭口,後來又回到直筒甚至捲起褲腳,隨著時日彷彿又有再重新循環一次美觀標準的趨勢……

有些改變我很喜歡,因為變得比較接近我本來的美感標準了(例如AB褲的沒落),有些則讓我很納悶,因為完全無法體會好看在哪(例如垮褲和反摺褲),剩下的,則讓我成為落伍、過時的可笑村婦(例如船形襪)。

衣妝潮流如水一般推動席捲而過,我與我身周的世界被洪流淹沒,我卻站在水中閉眼堅持我本來所認為的。

有時候看著人們的穿著打扮,我感覺我是孤獨的。





有天我在健身房對著落地的明鏡突然看見我腳上的短襪襪筒那麼刺眼,我看見我是多麼土氣的一個村婦。於是我無法再像以往那樣,簡單地以襪筒有無來區別我的和弟弟的襪子了,我上網訂購了一打船形襪。

在我的人生歷史上,那是一個標記,一個我也說不太上來為甚麼、但我確實被所謂流行沖刷改變的標記。

今天中午,在金黃色的秋日豔陽下的後陽台上,對著船形襪們(後來我還是能以襪口的高低來區分我的和弟弟的襪子,因為我買的船形襪襪口是在踝下,比弟弟的還是略高了一公分左右)忽然平靜地感傷起來。為了這些愧於自己存在的隱形襪,為了愧於穿著有襪筒的短襪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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