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1月12日

[千帆] 楊花箋

我仍然安靜渡日,而且,愈來愈安靜。



從那個夜晚我若無其事地再偎靠在你的頸邊,推翻了自己的宣告與誓言,我便決意記住自己的錯誤與罪,並且,不問。
你也沒問。「你不是說……」這樣的問句始終祇存於我的假想,我對自己的責備,對自己的嘲笑。

在極少的時候,覺得你溫柔得過份了,尤其你俯首輕吻我手背的模樣與我手上傳來的觸感,總讓我心裡的一角輕輕崩落。就算是無關愛情,我也珍惜的。不,或許正是因為無關愛情,才格外珍惜那些你大可不給予我的。

我愈來愈少煩惱了,不是嗎?我的生活沒有甚麼改變,但是我學會淡看一些事情。我也,比較麻木了。我再沒有甚麼是亟欲向你訴說的,如果可以,我只想閉目撫摸你的皮膚。我也愈來愈不向你索討些甚麼,雖然不知道你從前是否感受到我的需索之意。

到得今日,我也終於可以完全地封閉了。我在雨中靜默行走,穿著毛衣與羽絨外套以使自己溫暖。我在自己的房間中或任何地方怔怔發獃,不在任何人的目光之中。我在圖書館裡悄悄地流淚。我將繼續安靜渡日,就像生活在月球的背面,nightside,目光永遠不及之處。

然後我告訴你我愛你,你甚麼也沒表示,彷彿像我一樣清楚那只是句輕佻的玩笑話。
可我曾思念過你、曾在胸中的微痛卻不會改變。它們確確實實地存在過,靜靜蹲伏於黑暗的角落,同樣是在nightside,光的背面。我靜靜地與它們共處,不,只要我知道,我不會不承認它們。



今天我讀到一段文字,是個變形的小紅帽故事。披著紅色斗蓬的女孩走進森林跟隨林中野狼,向牠伸出自己的手。野狼看見她柔嫩的手,「那是為了擁抱你啊」,她漂亮的眼睛,「那是為了注視你啊」,她嬌美的嘴唇,「那是為了親吻你啊」。現在試著重述,不大記得原文是怎麼寫了,但我極喜歡女孩的唇是為了「吃掉你啊」那樣的敘述法。那是多麼動人的意義,我的耳朵是為了聽見你的腳步聲,我的眼睛是為了看清你的模樣,我的牙齒是為了啃咬你,本來是大野狼邪惡的貪欲,經此轉換卻賦予了一些別的事情。

我的肉身啊。若有任何美好,只是為了與誰共享一點虛假的、只在當下真實的溫柔。我也想濫情地對你說,是為了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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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關於nightside這個 id 背後其實是一個年幼時的誤解。月球永遠以同一面向著地球,我以為它的背面便是nightside,但其實那只是人們的目光無法投注之側而已;我們看不見的那一面,仍然接受太陽的照耀。可這又如何?我決定將錯就錯,因為有意義的不是日光,而是人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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